连载中拖布在发黄的地砖上来回移动，很快就到了赵春妮的脚边。这时，哈月的声音有些高了起来：“妈，不用管了，您让开点地方。”“妈！”“妈，我在跟你说话！怎么不回应？”“唤魂啊你！就显出你的能耐了？小时候不是常常调皮惹我生气吗？就因为打翻了盆子，你有必要这么不耐烦吗？我又不是小孩子！” 赵春妮的沉默像被逐渐充气的气球，终于爆发出剧烈的回响。哈月看到她终于站起来和自己对话，皱起的眉头放松下来。哈月不再与她顶撞，只顾低头连续用拖布“攻击”赵春妮的脚，迫使她离开房间。余光中看到她出门前偷偷回头看自己，没有忘记叮嘱她：“您这条毛巾也旧了，扔了吧，晚上我从店里再给你带一条新的回来。”今天的早餐过得很不顺利，赵春妮一如既往地挑剔。嫌弃煮面的水放多了，泡面汤没有滋味，又嫌弃面里的流心荷包蛋没煮熟，有一股腥味。等到哈月将几个碗筷简单涮洗干净，盯着她吃了药，整理好自己，背上包出门，赵春妮又像个离不开人的孩子一样，一直眼巴巴地把她从院子送到大门外。哈月刚插上电动三轮车的钥匙，坐在车座上，赵春妮就探头问她：“今天能早点从店里回来吗？”哈月回头问她有事吗，赵春妮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扭捏。她移开眼神不看女儿，故意去看大门口已经掉得差不多的对联，一阵风吹过，纸张发出声响，她皱起眉头扯掉摇摇欲坠的红色，在手里用力团起，伴随着动作，声音也变得恶狠狠的：“有什么事？你巴不得我出事吧，昨天回来都这么晚了，天都黑了，你老娘我快饿死了你知道不？”赵春妮并不老，相反，今年她才四十八岁，按照世界卫生组织年龄划分标准，才算跨入中年人的行列，但从哈月记事起，她就总是你老娘长你老娘短的挂在嘴边。这是她骂人的本钱。她自己愿意成为口头上的老太太，那有什么办法？哈月只能随她。哈月撇了撇嘴角，不大在意地拧开电源，快速在大门口掉头，口中也并不客气：“谁让你等我了？晚饭大姨不都给你做好了才走吗，你自己先吃呗！”“反正你今天早点回来！天短了，别老深更半夜才闭店。外头黑！”这是担心哈月的安全呢，虽然从口气听不出来。哈月面上露出个笑容，也不管她妈已经带着那群嘎嘎乱叫的灰鹅重新走进了院门。扯着嗓门朝着家里吼：“那你也别自己出门，等大姨来了你俩做伴儿，还有，别忘记按时吃药！”“听到没？”“赵春妮！要吃药，听到没？”半晌，赵春妮没再发火，从半掩的大门内传出一声乖顺的“听到了。”哈月这才把电动三轮打到D档，往五百米外的店里走。
